第 53 章 第 53 章_菟丝花外室跑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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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第 53 章

  南边的天不过放晴了四五日,又开始飘雪花,携着湿冷刺骨的风,簌簌落下来。

  江陵府衙里彻夜燃着灯,南边的地方官员连着熬了两个大夜,个个叫苦不迭。可正堂内,江首辅还在为江南政务操劳,又哪里敢走。

  于劲站在廊下,瞧了几眼纷纷扬扬的雪花,叹了口气,打帘进了正厅。

  他替江陈蓄了杯水,担忧道:“爷,又下雪了,看这架势,怕是开了春也无法转暖。”

  又将是一个倒寒春!开春的第一茬稻米挨了冻,这江南存粮怕是撑不住,要闹场□□啊!

  江陈曲起指,抵在额上,闭目休憩了一瞬,嗓音有些夙夜的暗哑:“与南邵的战事怕是躲不过,军粮,亦是重中之重。”

  于劲又是一声叹,斟酌道:“实在不行,于南邵些好处,这一仗,也可缓一缓。”

  江陈陡然睁了眼,凌厉的威视,果决道:“不可,大周的版图,在我手中绝不能缩小一寸。”

  只能开疆扩土,绝不能丢掉一个城池。

  他往后靠在了椅背上,抬手捏了捏鼻梁,笃定的自信:“无妨,这江南不会乱。”

  只要江南子民的信心在,撑过这个春天。他便能逆转这局势。

  有主子爷这句话,于劲心里便踏实了,他们家大人顶天立地,说出来的话,就没见不应的。

  只他心里微有些酸涩,这天下人人都道江首辅权势遮天,却无人知大人为这天下付出了多少。整个大周都扛在他肩上,容不得大人有半分松懈,也是殚精竭虑的辛苦。

  他忽而想起什么,复又开口道:“大人,这节骨眼上,南边的边防大将真的要换吗?”

  江陈曲起指,在桌案上轻敲了两下,微有些不悦:“于劲,你跟我多久了?”

  跟了这样久,连这点事都不明白?这大战前期是忌讳换主帅,可这也是拔掉章氏一族最好的时机。

  李椹即位以来,章太后并不愿放权,依靠把持江南兵权的母家,于朝中结党营私。

  江陈这几年,一点点拔除了章太后于梁京的势力,此番,便是要将章家的兵权一并收回。

  他以章老将军年事已高为由,替换了主帅。新任主帅亦是根植于南边军中,并不缺少威信。若此番战事能与兵士同仇敌忾,必能培养军士感情、替代章老将军在军中的地位。其实战争,才是培养嫡系的好时机。

  于劲缓了这一会,也自是想明白了,有些羞赧的挠挠头,岔开了话题:“爷,您歇一歇吧,这样熬下去,身子吃不消。”

  江陈方才冷肃的眉眼忽而染了笑意,手中朱红批笔顿了下,语气亦温和了下来,吩咐:“备辆马车,天一亮便去镇江。”

  于劲算是明白了,感情这连夜处理政务,是为了能挤出一天,去镇江看沈姑娘。

  待天明时分,江陵府衙正厅里的灯火终于熄了,各官员都舒了口气,终于能回家歇歇了。

  众官员陆续往外走,却在门前碰见了江首辅身边的长随。

  于劲笑的和善,将一摞文书递出去,对最后一个走出门的季淮道:“季大人,还有几桩事,我们大人点名要交给你处理。季大人若是累了,不妨便在府衙歇息,待处理完这几桩急差事,再走。”

  季淮挑眉看他,迟疑了一瞬,还是接了那文书,转身回了府衙。

  江陈坐在车中,瞧着那抹竹青身影重又进了府衙,才刷的一下放下了车帘。

  车内小几上有只缠枝檀木盒,修长的指拂过,啪的一声打开来。

  里面整整齐齐码了几房砚台,端砚、歙砚……皆是难得的珍品。

  他食指曲起,在一方砚台上轻敲了下,伴着清脆的声响,低低道了句:“沈音音,往后你喜欢的,我都给你寻了来,成不成?

  马车进镇江时,已是将近午时。

  江陈抱着双臂靠在车避上,闭目小憩。听见外面热闹起来,便知已是进了镇江。他将车帘打起,一抬眼,便扫见个纤瘦的身影。

  裹了件半新不旧的竹月氅衣,同身侧的婢女说话间,已是进了一间成衣铺子。

  “停车。”他扬声喊了句,一撩玄衣袍角,跳下了马车。

  ……

  季家这几日动作快的很,合了庚贴,下了婚书,也算是过了小订。大订的日子便定在了正月二十。

  阿素一路拽着音音出了门,打趣道:“我看季大人是怕姑娘你跑了,真真的够快。过几日大订便要摆宴席了,姑娘你也该打扮打扮。”

  音音本不欲出门,听她如此说,倒是动了心思。确实,既然答应了这门亲事,便该好好对待。等来日的订婚宴,她也需得体面些,必不能让大哥哥丢份。

  她抽出手,同阿素迈进了成衣铺子,一壁笑道:“好了好了,我晓得了。”

  一进铺门,迎面便见了柜上新摆出的大红嫁衣,妆花蜀锦十二幅留仙裙,金线绣鸳鸯石榴图,明艳艳的晃眼。

  音音抬手轻触了下嫁衣上的金线暗纹,忽而真切的感知到,自己也要嫁人了。不是一顶小轿抬进去,做见不得光的外室,是凤冠霞帔,堂堂正正的嫁。

  哪个女孩子没憧憬过自己的婚礼?她及笄时,也曾不知羞的想过,八抬大轿,十里红妆,一步步走向自己的郎君,该是何等甜蜜。只经历了那些外室的日子,这点子想法也一点点磨没了,如今真要嫁了,心里虽再无年少时纯真的期待,却也微微有些发热。

  “喜欢?”清朗的男声,微有些低沉,在她身后响起:“沈音音,你想嫁人?”

  音音不用转头,也知是谁。这世上也就那人,每每字正腔圆,连名带姓的喊她一声沈音音。

  她只是有些诧异,如何这样巧,这里也能遇见。

  她没回应,亦未转身。只心里却有些忐忑,怕她订婚这事,若是被他提早晓得了,会闹出意外。不若等木已成舟,再让他知晓,想来他也再无权干涉。

  江陈目光亦落在那大红嫁衣上,眉眼间带了点笑意。她想嫁人,他便娶,给她一个纯粹的家。

  “姑娘,您瞧这海棠妆花裙,瞧着鲜亮也喜气,你穿一定好颜色,不若……”阿素挑挑捡捡,一回头见了姑娘身后挺拔的男子,顿时止了声。

  音音还未出声,却见江陈掏出一枚金叶子,抛给掌柜,道了句:“给这位姑娘包起来。”

  转头又对音音道:“若是喜欢,改日让于劲给你送几匹鲜亮的蜀锦,总比这街头卖的要好些。”

  说话的功夫,掌柜已手脚麻利的包好衣裙,递到了音音面前。

  音音却并不伸手去接,只抬起清凌凌的眉眼,摇头道:“无功不受禄,我不要……”

  江陈却罕见的好脾气,并未动怒,只看着她的眼,轻笑:“不必推辞,算我给你添妆,如何?”

  她想要的,他都给她,要她体体面面的嫁给他。

  添妆?音音心里咯噔一声,以为他这是晓得了她与季淮的婚事,不免有些忐忑。可瞧着他眉眼平和,甚至带了几分笑意,又悄悄松了口气,不禁试探道:“江大人,您不介意?”

  江陈以为她说的介意,是怕他介意她的出身。看见小姑娘眉眼间忐忑的不安,心里针扎一样,细细麻麻的疼。

  他嗓音微有些哑,道了句:“沈音音,往后,再不会。”

  音音真的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大哥哥说的对,只要她成了婚,江陈那点子对她的占有欲也就散了。

  她心里放下了包袱,轻轻笑起来,道了句:“也好。”

  转出成衣铺子,音音以为江陈也便要走了,却没料到他不紧不慢,跟在自己身后,大有陪她闲逛的架势。

  这人身高腿长,相貌又极好,加之一身矜贵凌厉气势,走在街上实在太打眼,惹的行人纷纷注目。

  音音实在不自在,如今她就要定亲了,跟个外男如此靠近,她怕传出非议,丢季家的脸面。当即住了脚,转头道:“江大人,您政务繁忙,就此别过吧……”

  “无妨,今日便陪你这一回,待会子去临江的酒楼用过午膳,我再走。”

  江陈打断她的话,语气虽温和,可音音晓得,依旧是不容置喙的。

  她从他这话里,品出些别的况味。今日便陪你这一回?是要最后坐下来吃顿饭,好一并告别他们的前尘,日后也再不牵扯?

  那倒也好,省了许多的麻烦,她干脆转身,往临江的酒楼而去。

  走了几步,瞧见不时频频回首的路人,又现了苦恼神色。

  她顿住脚,回身,将手中的锥帽递给江陈,道:“江大人太打眼了些。戴上这锥帽吧,也省得旁人说三道四。”

  江陈楞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这是怕自己跟着她,惹出闲话来。

  一时脸色不太好看,眼角跳了跳,语气不善:“沈音音,本官见不得光?你竟敢……”

  他这话还未说完,却觉眼前一暗,小姑娘已努力踮起脚,将那顶锥帽戴在了他头上。

  他听见小姑娘低低道了句:“有什么呢?戴个锥帽而已。我当初在大人身边,可是连脸都不能露的。”

  江陈胸口一闷,也想起了那些曾经,他细纱垂幔下的眸光暗沉,有一瞬的沉默。

  这见不得光的滋味确实不好受,他方才甫一听闻她话里的意思,已是不舒服的紧。可是沈音音啊,那时在他身边,却是常年见不得光,她是不是曾经也难过过?

  他心中酸涩的紧,又想起那时总是浅笑盈盈的小姑娘,一时竟不敢想,她那笑颜下,该是藏了多少隐忍的心酸。

  他再未有异议,任由那锥帽遮住脸,做她身后见不得光的人。

  待进了临水的周记酒楼,于劲早已提前一步,定好了酒菜。

  顶楼的雅间里,倒也雅致安静,一扇雕花窗,敞开来,正对一江风月。

  桌上荔枝白腰子、奶房签、三脆羹……,俱是音音爱用的,桌边还摆了一盏温热的糖蒸酥酪。

  于劲本想躬身退下,却被音音唤住了:“于劲跟阿素留下来,否则我同大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终究不妥。”

  江陈方将那锥帽摘下,闻言又是一噎,眸光暗了暗,却也未置可否。

  这顿饭吃的异常沉默,每每江陈欲言语,音音便要抬起眼,提醒道:“江大人,食不言寝不语。”

  江陈扬了扬眉,想起以前在首辅府,他被政务占据心神,有时在餐桌上亦会若有所思,每每音音想同他说句话,他便会点点桌面。同她道一句:“食不言寝不语。”

  如今倒好,她一字不落的还给他,偏他好几日未见她,此时分外想听听她的声音,竟是不能够。

  他掩唇轻咳了声,拖过那碟炽烤醉虾,开始慢条斯理的剥虾。

  修长的指利落又轻巧,很快堆了一碟虾子,他拿帕子拭干净手指,将那碟子端至音音面前,轻声道:“吃吧。”

  说完又去剥松子,一脸甘之如饴的神色。

  于劲神色微妙,有些看愣了去。

  要知道他家主子爷最是怕麻烦,往常这些东西从不碰,更别说替旁人费这功夫。

  他忽而想起从前沈姑娘在首辅府时,多是沈姑娘替大人布菜,如今倒好,真是完全反过来了。

  音音不欲同江陈过多纠缠,很快用完,出了酒楼。

  江陈亦随她出了酒楼,往清和坊而去,走到巷口,见小姑娘住了脚,蹙眉看他,脸上有些难为情的不耐。

  他晓得,这定是又怕街坊们说闲话,要他离她远一些。

  江陈太阳穴跳了跳,有些燥郁的难言,可也只能压着性子随她去了。待她进了家门,自己才慢慢踱进巷子。

  他进了院门,抬手捏了捏鼻梁,无奈笑起来。

  看来他必要早点娶她过门了,这样下去他怕是耐不住。

  他唤于劲:“再去封信,催催京中的反应。”

  说完一转头,发现那堵被推倒的院墙竟被堵上了,不由又无奈的扯了扯唇角。

  也亏得他人高腿长,那院墙砌的又矮,抬头便能瞧见隔壁院里情形。

  他看见音音的身影映在窗棂上,细细的飘摇,心中便软的一塌糊涂。

  他眉眼间的冷厉尽数化开,抬手轻轻摩挲了下腰间的佩玉,那是江家传下来的羊脂玉,要交给当家大夫人,他想送到她面前,她会收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2909:19:03~2021-04-3009:24: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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