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_摸鱼不成只好拯救世界了[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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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既然被堵在华阳城,林然和元景烁商量,决定先把手头的事情都清一清。

  首先要把这段时间收集的兽皮药草卖了,林然空间戒指里剩下的那几件勉强拿得出手的法宝也打算卖了,然后买补灵气、恢复和修炼用的丹药,还找一找给林然养伤的灵宝…

  “其实你还应该有修炼用的典籍。”

  林然看向擦刀的元景烁:“你现在的刀法是自创的吧,很精妙、威力也很强,但道法越修越晦涩,最好从现在就应该开始打基础,博览各派刀法大家的典籍,融会贯通完善你的刀法,到有一日,说不定能自己开创一门刀法流派。”

  元景烁擦着刀,挑眉看她:“开创流派?你倒瞧得起我。”

  林然难得听他这么谦逊,惊了:“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吗?”

  元景烁咧嘴:“当然。”

  林然:“…”就知道,有装逼的地方你就绝不会缺席。

  “可惜我们钱不够,那些你能看得上的典籍都很贵,不、都不是贵的事儿。”

  林然揉了揉脸:“是那些典籍根本不会流传出来啊,都被各大宗门和世族收藏着传世呢。”如果想看,可以,只能加入他们的家族或是成为宗门弟子,散修基本是不可能看见的。

  “无妨,车到山前必有路。”

  元景烁不置可否,把刀归鞘站起来:“等时机到了,该得到的东西自然会出现…况且即使没有路,我也能开出一条自己的路。”

  说着他接过林然手里的储物袋,绕过她往外走:“染头发的草药你别瞎买,我顺路给你带,你出去随便逛,吃了饭再回来,如果钱不够了给我发传讯符…”

  “知道啦。”

  林然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什么:“对了,如果有你合适的防护类法宝也买一件。”元景烁真的是麻烦吸引体,还没结丹就已经有金丹后期的大佬惦记着小命了,这孩子还是个打起来纯飙进攻的刀客…妈耶,越想越危险,不仅得有奶,肉盾也得扛住。

  元景烁摆了摆手,走了,林然敲敲旁边的房门,门被慢吞吞拉开,露出小月怯生生的小脸,看见林然,抿着嘴巴笑:“然姐姐…”

  林然莞尔:“走啦,出去逛街啦。”

  元景烁先去了华阳城的拍卖行。

  燕州没有真正的州主,疆内诸多新贵、城主与老牌世族林立,纷繁复杂的势力割据,但仍然有三大旧世族屹立不倒,那就是慕容家、夏侯家与云家三姓氏族。

  三家都有元婴中期的老祖坐镇,其中慕容家、夏侯家嫡支共同久驻燕州主都金都,麾下属地分别辐射东西两域,而云家则独踞燕州南方的望川,三氏如诸侯各自盘踞一方,共同掌握州府,这数百年来,势力盘根错节横贯笼罩整个燕州疆域,倒也维持了如今颇为稳定太平的格局。

  元景烁打听了,这三家中云家的主要势力虽然在更远的望川,却是家风最清正的一个,云家的商会、拍卖行声誉也是最好的,所以他径自去了云家拍卖行。

  他年纪轻轻已经是筑基巅峰,行走间气势格外出彩,一进门,拍卖行的侍者看过他拿出的东西后,直接恭敬把他引入后面密室,不会儿一个中年文士模样的管事带着几个人走出来,边让评估师去评鉴东西,笑着向他微微拱手见礼:“小友。”

  元景烁看见金丹中期的管事走出来,还态度友善主动向他见礼,挑了挑眉,也拱手回礼:“前辈客气。”

  管事见他虽尚未结丹,可看见自己不卑不亢,脸庞深刻明俊,生就一双挺直浓眉,眼眸尤其明冽,气质轻狂却并不狂妄,心里不由赞一声好风采。

  管事猜测这位要么是哪家名门弟子,要么便是哪里来的尚未崭露头角的新秀,态度愈发和煦:“不必多礼,听闻小友卓尔不俗,来拍卖的又是好物,我便想着来见一见小友,结个善缘。”

  这话实在坦荡,元景烁心里好感大升,笑道:“前辈厚爱,晚辈惭愧,在下元景烁,初来燕州,早听闻云氏家风清正,果真名不虚传,让晚辈钦佩,能得这份善缘、晚辈欢喜。”

  管事见他气质凛人,说话却豪爽谦和,笑容更深:“小友豪气,我云家更不会薄待小友。”他问旁边正在估值的手下:“元小友的这些东西价值几何?”

  “这些兽皮、草药虽然品阶不高,盛在品种少见、该是出自北边雪山,统一算下来,约莫六千余中品灵石。”

  那人惋惜地拿起一支镶着雪白羽毛的笔:“倒是这只溯光笔,灵气如此精纯圣洁,竟是东湖千年不遇的芜鹤初生的尾羽所制…”

  他又痛心抚着一件破阵用的符盘:“还有这件符盘,该是取元婴期的咒灵龟甲壳所造,才能天然浮出这样繁复的阵眼花纹……这这、这般宝物,怎么都给糟蹋成这样了?!”

  “灵气散了七八成,法宝的魂骨都散了架!”

  那人越说越心痛,发出灵魂的哭嚎:“怎么能毁这样?好好的东西糟蹋成这样,暴殄天物!实在暴殄天物!”

  管事:“…”艾玛,这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元景烁站在旁边听个分明。

  千年不遇的芜鹤初羽、元婴期的咒灵龟甲壳。

  他想起林然把东西给他时说的,这些都是她师父送给她的。

  她的师父一定是个有雅趣的人。

  一位连凶悍如元婴异兽也不过做成掌下随手把玩的符盘,会在东湖边慢悠悠不知驻足多久、只为取那千年白鹤一支翎羽制笔的,风雅又温漫的不世强者,

  他一定也很疼爱她。

  …她原来在她的师门,该是吃着最好的丹药、用着最好的法宝、在强大而温柔的师长身边聆听最好的教诲。

  她该是受尽宠爱的天之骄子,现在却跟着自己风吹雨打、颠沛流离,被一个金丹期的城主追杀得狼狈不堪。

  拳头不知不觉攥起,元景烁紧咬着后牙,眼睛里泛出金圈。

  管事没注意元景烁,咳了两声示意手下别那么丢人:“说重点,到底价值几何?”

  “若是完好无损的,自然是无价之宝,只是如今毁得太厉害,几乎不可能修复…两个加起来,约莫三千上品灵石。”

  那人补充道:“拍卖价格会更高一些…倒是如果知道制成这两份法宝的主人是谁,若是哪位大宗,那价格便不可同日而语。”这话是真的,当然、也不免含着两分试探。

  管事看向元景烁:“小友如何打算?若是拍卖,最近的一场是半月之后…”

  元景烁抬起头,神色淡淡:“不必了,我赶时间,就按这个价折算便可。”

  “好。”

  管事见他无意多说,点点头,对手下说:“这个价,再添上三层,当作我云家与元小友的见面礼。”

  元景烁没有拒绝,氏族的拉拢他并不陌生,就是个你来我往的过程,他对云家颇有好感,初来乍到、能得到云家的善意不定将来会有什么作用,他愿意接下这根橄榄枝。

  “且慢。”

  元景烁道:“前辈,劳烦一问,你这里可有疗养暗伤的灵宝?”

  管事一愣:“暗伤?是什么暗伤?”

  元景烁不能说天罚,在所有人的印象里会受天罚的都是恶徒——何等穷凶极恶的狂徒才能叫天道亲自降下惩罚?!

  于是他道:“天雷所伤。”

  “天雷…这倒是不好办。”

  修士筑基、结丹、元婴都要渡劫,一般的渡劫雷虽烈,但那是为了淬炼修士体魄、考验道心,强度都是有定数的,修士做足了准备,只要能活着渡过去,雷劫留下的伤势自然就会很快恢复…但与之相对的,如果雷劫留下了暗伤、那麻烦就大了。

  毕竟那可是天雷啊,堪称世上最暴虐最不可抗衡的力量。

  “养雷劫暗伤,需要极为浩瀚的精纯灵气滋养…我手头只有些灵玉子,可以温养一二,但数量也不多。”

  管事想了想,苦笑:“元小友,我便与你说实话,与雷有关的灵宝就算有,也都是大型拍卖上才出现的至宝,不说价钱,只说这些东西,连寻常的金丹城主都沾不得,一出现就被各大世族、宗派长老瓜分干净了,你若想要,难。”

  元景烁眸色微黯,倒也冷静,沉声道谢:“晚辈明白了,多谢前辈坦言相告,劳烦前辈把钱都换成灵玉子。”

  “我这里也没多少灵玉子,我能做主的都换与你。”

  管事说着,过会儿侍者拿着一个新的储物袋过来,元景烁接回来,只打开看了一眼灵玉子,对剩下的灵石数都没有数,冲着管事拱手,深深道一声谢,转身就要离开。

  管事真是欣赏他,看着元景烁挺拔的背影,想起了什么,扬声道:“元小友,若你真有心,不妨去金都走一趟。”

  元景烁一顿,管事笑:“小友不知,金都有一座淬心塔,高约九百九十九层,无数挑战者前仆后继,却从来无人可攀至顶峰,我云家与慕容夏侯家老祖就曾共同定下一条规矩,谁若是能推开第九百九十九层的大门,可以向三族提出任何一个不违背道义的要求…便是想要滋养雷劫的至宝,也是可以的。”

  元景烁眼神慢慢亮起来。

  他转过身,抱拳:“多谢。”然后快步离开。

  管事含笑望着他走远,旁边手下小声说:“大人,要不要派人跟上看看…”

  管事打断他,没好气说:“跟什么跟,当人家傻吗,刚结的善缘,好端端自己给踹了,那我不白费了心思。”

  那人半是不解半是委屈:“不过是个筑基小子,那两件宝物都不一定是他的,大人为何如此看重他,白送灵石不说,还那般客气、与他这许多话。”

  “你懂什么。”

  管事道:“无论这东西是他从长辈那儿拿的、还是抢来的、还是机缘巧合从哪儿得来的,这都是他的本事!能拿出这样宝贝的人,要么天赋绝伦、要么身负大气运,现在没结丹又怎样,将来金丹、甚至元婴…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没死,他就会比谁走得更快更远!”

  “我这双眼睛看多了人,这个少年,你且看着吧,了不得。”

  管事望着少年消失的背影,嘘一口气:“…尤其他还这样年轻、尚未崭露头角,趁着其他人还没发现,我们先是雪中送炭,若来日他能成事,这情分才是贵重的。”

  手下自愧:“大人说的是。”

  管事嫌弃地摆摆手,正还要说什么,就有个侍者匆匆跑进来,满脸激动:“大人!少主来了!少主转道来华阳城了,如今已经进城门往这边来。”

  管事一愣,随即喜不自胜:“少主来了!快,快随我去拜见少主!”

  元景烁出了拍卖行,径自转道去了隔壁最大的百宝行。

  百宝行独占一座大楼,装饰得很是华丽,里面的东西没有拍卖行那么奇珍,但胜在种类更多,什么都卖,丹药法器饰品琳琅满目,元景烁一进去就有个练气侍者招待,没一会儿就治办齐了他要的丹药,唯有染发的草药少有人要,得现配。

  侍者在柜台上磨药,元景烁倚在柜台边捏着一颗灵玉子把玩。

  灵玉子直径得有半个鸡蛋大小,是类似羊脂玉的乳白色不规则珠子,常被一些贵胄世族车成玉佩随身佩戴,彰显身份又养人,管事说也可以迅速滋养神魂,只要含着吸收就行。

  元景烁看着这颗珠子,想了想林然那张巴掌大的脸,很怀疑她能不能含得进去?腮都要鼓起来

  ——那不是像只小松鼠?

  侍者抬头看一眼,发现面前这位一直懒洋洋的的郎君盯着手里的灵玉子,不知什么时候笑了起来。

  侍者一愣,错以为元景烁也是要用灵玉子做玉佩,当即热情道:“客人是要制成配饰吗?不妨交给我们百宝行,扳指、玉佩、发簪…都能做,款式应有尽有,准保您满意。”

  元景烁抬了抬眼,本想说不必,却又想到之前林然蹲在湖边束着个男子发髻还傻乎乎开心的样子,顿了顿,道:“你们这里有女子的配饰?”

  侍者笑:“当然有,您稍等。”

  侍者看出元景烁出手阔绰,特意选得贵重的配饰端来,从簪钗到手环护甲,一个个精雕细琢流光溢彩,晃得元景烁脑仁疼。

  他眯着眼挑了挑,实在难以想象林然顶着一脑袋赤金彩宝的凤钗什么样,把托盘一推,摆摆手正要说什收回去,忽然看见一个衣着讲究的女修被簇拥着从楼梯下来。

  那女修衣袂飘逸姿态高雅,行走时仆从前呼后应,一看便是氏族宗府出身,元景烁却没注意这些,他只看见她鬓角垂着的一支发簪。

  那发簪通体玉白,却在钗头嵌着两颗垂滴状的碧色,那碧色不浓,浅浅淡淡,却如山涧溪流澄澈剔透无比,点缀在白玉簪上,竟恍惚要顺着玉色流淌,是活生生的青碧欲滴,

  元景烁没见过这样美的青色,他心头一动,问:“那位女修发簪上的碧玉是什么?”

  侍者一看,顿时苦笑:“怨不得这些俗物客人看不上,那是灵髓晶!是灵脉最深处玉髓千万年化成的晶魄,是真正价值连城的至宝,就那位女客戴的那一支发钗,嵌着两颗拇指肚大的灵髓晶,至少上万块上品灵石,每每出现都是要上拍卖行的,这整座华阳城也没有几块。”

  灵髓晶。

  元景烁望着那支发钗,没有问它那高昂到不可思议的价格、也没有问它到底有什么神奇的作用,而是轻声道:“很好看。”

  侍者怔,反应过来笑道:“自然是好看,像那位女客戴的那支,便是已经订下婚约的道侣送来的定情之物,当年可是因此得了满城姑娘的羡慕。”

  元景烁笑了笑,收起灵玉子,拎着包好的草药和丹药转身走了。

  ……

  林然带着小月出来逛街。

  之前她们每天急匆匆赶路,必须得风餐露宿,但反正如今长风城主已经堵在外面,他们逃都不用逃了,林然干脆破罐子破摔吃吃喝喝买买买。

  反正就耗呗,她们无事一身轻,毕烽后面可还有个长风城拖着,他要是不想被篡位的端了老巢,待不了两天就得回去震着,那时候她们再去金都,毕烽再恨也没招。

  打打杀杀这么长时间,带的衣服全成破布,林然打听了华阳城最好的绣楼,打算带小月去买几件合身的法衣。

  走到绣楼门口,却有哭闹声,林然小月看见一圈人围在门口,对着里面里面低声指指点点。

  林然往里面望去,见一个衣着华贵神色倨傲、还搂着个打扮妖艳的美人的年轻男子被侍从簇拥着出来,一个年轻姑娘哭着扑过来,猛的扯住他袖口:“王华,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你知道我找不到你有多着急…这个女人是谁?你怎么搂着她,你和她什么关系?!

  那个叫王华的年轻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女子还能找到自己,随即嗤笑:“这还不明显吗,你装什么傻。”说着揽住妖艳美人的腰,直接就亲一口。

  美人咯咯笑着,手故意抚了抚身上新制的华美法衣,柔若无骨依进他怀里,望着年轻姑娘的眼神得意而挑衅。

  年轻姑娘脸色瞬间惨白。

  她整个人往后踉跄两步,声嘶力竭地痛哭:“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为了你悔婚、我为了你抛弃家族,我什么都没有了,只为和你在一起,你说你爱我的,你说你会娶我会对我好的…”

  年轻姑娘突然崩溃,疯了似的冲过去想拉住他,哭着喊:“不可以!你不可以这么对我!你是爱我的,你要娶我的!一定是她勾引你,都是她——”

  “——够了!”

  王华一把把她挥开,年轻姑娘跌倒在地上,王华指着她,眼神有一瞬不忍、又转为不耐和厌烦:“我是喜欢过你,但是都过去了,我喜欢的是原来秀丽清雅的你,但是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疯疯癫癫、大吼大叫,跟个疯婆子有什么两样?木讷又愚蠢…你也是真蠢,我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娶一个因为逃婚被家族除名的女人?”

  “不甘心是吧,想缠着我,是没钱了是吧?!”

  他甩下一个储物袋,直接砸在年轻姑娘身上,冷笑说:“我不亏待你,赶快滚回你家去,别给脸不要脸,再来坏我的乐子,别怪我心狠手辣。”

  年轻姑娘不敢置信望着他,像是在望着一个陌生人。

  他怀里美人娇滴滴拽着他袖子:“公子,不要和她废话了,我们走吧,人家还想要百宝行的朱钗呢~”

  王华顿时变了张脸,笑呵呵哄人:“买买买,心肝儿…”

  美人娇嗔:“讨厌~”

  围观众人顿时议论起来,指指点点。

  侍卫对着围观的人群恶声恶气:“看什么看?!让开让开——”

  众人虽然围着,却只是看个热闹,反正无非是始乱终弃那一套,这年轻男子衣着不俗,谁也不想管人家闲事,于是纷纷散开,让出一条路,王华搂着女人大摇大摆走出来。

  林然也站在人群中,身后突然幽幽一声:“太讨厌了,对不对?”

  “怎么可以明明说了喜欢,又不喜欢了呢?”

  小月的声音软糯如初,像是在为那年轻姑娘打抱不平,可细听又莫名怪异,她喃喃着:“太讨厌了,说过喜欢的,就应该真心喜欢啊,就应该一直喜欢下去,竟然骗人…真是太讨厌了,这样的骗子,就活该死掉啊。”

  林然侧了侧头,盯着她的脸。

  小月直勾勾盯着往外走的王华,察觉到她的目光,眨着眼睛看她,软软道:“然姐姐,我是太生气了,这个小姐姐被抛弃也太可怜了对不对?我们去帮小姐姐教训一下那个讨厌的男人好不好?”

  林然望着她,小兔妖在她的目光下露出怯生生的表情,攥起小拳头柔软地抵在嘴前,濡慕又期待地望着她,好像她是即将主持正义的大英雄。

  林然看着她,缓缓道:“她被负心,的确值得同情;但抛弃家族、背弃亲人、选择跟着一个男人远走高飞,也同样是她自己的选择,做出这个选择,她在期望得到真心人、收获幸福美满的同时,也该做好识人不清、因而受到伤害的准备,她有手有脚有修为、衣食无忧吃穿不愁,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重新站起来,她有什么可怜的?”

  小月眼神微僵。

  这和她想象得不一样。

  这女人不是很善良吗?不是很正直很温柔吗?

  她为什么刚才没有挺身而出仗义执言?为什么没有当街和那个男人产生冲突?!为什么也不打算为那个女人出气?

  只要这样,她就可以…

  小月压下心底的失落,懊恼地拍一下自己脑袋,吐了吐舌头:“然姐姐说的好有道理,是我太冲动了。”

  林然笑笑,不再多说:“走吧,我们去买衣服。”

  人群渐渐散开,要买衣服的人往绣楼里走,林然也要走,小月却突然跑走,跑到跌倒的姑娘身边把她扶起来,递给她帕子擦眼泪,小声安慰着什么。

  林然站定,望过去,小月注意到她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笑一笑,仿佛真是个羞涩又天真善良的小姑娘。

  林然指腹摸了摸腰间风竹剑柄,无可奈何地叹一声气。

  一个个的,全是戏精。

  送走了哭泣不止的姑娘,小月颠颠跑回来,她们这才进了绣楼,林然选了两身青色的宽大法衣,直溜溜的袍子,穿上基本看不出胸和腰的那种,一如既往的朴素路人。

  小月探头看了看,小嘴一扁:“然姐姐,你这样好看,也该穿好看点的衣服。”

  林然发出直女的声音:“这就挺好看的。”

  小月没吭声。

  林然抱着衣服去了后面更衣室换,刚要解扣子,帘子下摆就被掀开一个角,一大堆款式各异的青色法衣被推进来。

  林然:“…?”

  “然姐姐太草率了。”

  小月软绵绵的声音在外面:“想让然姐姐穿得漂漂亮亮的,这都是我特意挑的,然姐姐都要试一试哦,否则小月会伤心的。”

  “不是。”林然眼神逐渐惊恐:“等、等一下…”

  “不听不听,然姐姐就要好好试嘛。”

  小月笑嘻嘻:“小月也要去换衣服了,然姐姐一会儿见。”

  林然尔康手:“桥豆妈袋——”

  然而没用,轻快脚步声蹦蹦跳跳跑走了。

  林然呆呆望着面前的衣服,脸渐渐绿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然终于走出来。

  她没穿最开始选的直筒袍子。

  她是个不怎么拒绝别人好意的人,小月给她选的衣服她到底都试了,最后选了几身,身上穿的就是其中之一。

  林然对着镜子看,镜中的姑娘一身素裙,雪白交领,裙裾如水波浮动,裙摆袖口绣着流云花纹,整个人如白鹤娉婷纤细,素雅而美丽。

  “这小兔妖别的不说,眼光确实是好。”

  天一感慨:“太难得了,你终于能像个女人了。”

  林然:“…”什么叫“像”?!

  林然往四周张望,看小月在哪里,却没找见她,她正要拉过个侍者问一问,一个粉裙的娇小身影就轻快跑过来:“然姐姐,你终于换好啦。”

  “是啊,还要谢谢你——”

  林然笑着转身,看着小月一蹦一跳跑到自己面前。

  她新换了一身粉裙,掐得腰身纤细、胸脯鼓鼓,头顶的兔耳被个毛绒绒的小帽子遮住,不知是不是因为绣楼里人多热了,她脸颊被熏得红通通的,眼睛像是泛着一层水,水亮得惊人。

  林然看着她,看着她脸上莫名娇妩的红霞,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敛。

  “哇,然姐姐,你穿这身好好看。”

  小月似乎心情很不错,跳到林然面前,眼神亮晶晶的:“我就知道,然姐姐这么美,就应该好好打扮才对。”

  林然望着她,没有说话。

  “怎么了然姐姐?”小月歪了歪头,很不解:“为什么不说话?”

  林然终于动了。

  她缓缓走过去,越靠越近,盯着小月的眼睛,轻声说:“你去做了什么?”

  小月没有后退,满脸茫然:“什、什么?然姐姐你在说什么?”

  “小月。”林然却平静说:“你领口有血,没擦干净。”

  小月瞳孔瞬间骤缩,她条件反射低头去看。

  领口没有血。

  小月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手脚向来处理得干净,怎么可能会粗心到让血溅在衣领。

  衣领没有血,但她下意识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小月忽然觉得有点冷,她猛地抬起头紧紧盯着林然,林然看着她,出乎意料地没有说什么,转身拿着衣服先去付了灵石,然后对她说:“带路。”

  她太平静了,平静得让小月莫名有些发怵、一时竟忘了拒绝。

  她咬了咬唇,转身慢吞吞往外走。

  林然跟着小月穿过一条小巷,翻墙进了一个破落的小院,推开后院柴房的门,明亮的光从背后打进幽暗的屋子里,浓郁的血腥气刺鼻。

  林然看见面前破布般摇晃的人影,一个男人被捆着脚脖子倒吊在悬梁上,身上的皮都被剥光,血淋淋的筋和骨头露出来,浑身的血倒流在地上,淌出小溪般的血泊。

  悬梁而挂,千刀万剐。

  而他甚至还没有死,却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从喉咙里挤出游丝般的、断断续续的、像是下一秒就像要消失的诡异气音。

  林然一时没有说话。

  小月不知何时后退,缩进角落的阴影处,一双红通通的柔弱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像是某种幽暗泥沼中爬出来的生物,腥臭、贪婪、嫉恨、警惕……

  “然姐姐。”

  若有若无的浅紫色的雾气在她半蜷着的掌心萦绕,她声音还是软软的,无害的小动物一样,嗫嚅着:“对不起,我只是太生气了,我只是想教训教训他…”

  “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不要误会小月…也不要告诉元大哥…小月真的——”

  “城中不可杀人。”

  林然冷静道:“把他放下来。”

  小月声音一卡。

  小月望着眉目淡淡的林然,一时竟然摸不清她的心思。

  但她其实并不想和林然硬碰硬,这个女人给她的感觉很怪,她还不想撕破脸。

  所以她心底警惕,嘴上却软软应一声,乖乖蹭过去把王华放下来。

  王华烂泥般瘫在地上,奄奄一息,小月望了望站在那边的林然,舔了舔嘴唇,摸出来一颗疗伤的回春丹,弯腰掰开王华的嘴,塞进去。

  很难想象,她的动作从始至终是很温柔的,望着王华的眼神柔弱,甚至会让人想到“柔情”“缠绵”之类的字眼。

  林然背着手,静静望着她。

  “这兔妖…啧。”

  天一竟然不知该如何评价,只能道:“怪物。”

  不是人,不是半妖,是个可怕的怪物。

  王华吃了丹药,全身可怕的伤势迅速恢复。

  他受的都是皮肉伤,小月没有动他的魂魄,所以愈合得很快,乍一看,甚至像他只是醉倒了昏睡在柴房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但是林然知道,如果她没有来,他会被活生生放干血死去;即使他现在活着、乍一看无恙,但受过这样的折磨,之后心境有没有破损、会不会疯、余生还能不能再突破,都是未知数。

  “然姐姐,我把他治好了。”

  小月仍然睁着那双天真的、纯净的大眼睛望着她,那双眼睛里溢出了泪花,她抽噎着:“对不起,我只是想帮那个小姐姐讨回公道,你不想教训他,可是我忍不住,我讨厌负心的男人…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林然忽然道:“刚才我的话其实没有说完。”

  小月哭声一滞。

  “我觉得,那个姑娘不需要可怜。”

  林然一步步走向她。

  “同样的,这个男人是不是该被教训、是不是该死,是被伤害的那个姑娘该考虑的事,她没有死没有残,她有能力自己为自己讨回公道,你凭什么以为她就需要别人的帮助?”

  小月情不自禁地想后退,林然却伸手,掌心轻轻压住她的脑袋:“…你想让我教训人、你自己教训人,到底是想为那个姑娘讨回公道,还是…享受的是“教训人”这个过程本身?”

  小月僵硬,全身肌肉紧张地绷起。

  她身上没有杀意,可是小月确信,她真的在思考是不是要一巴掌拍碎自己的脑袋。

  小月忍不住攥住手,紫雾在掌心化作尖刺,随时可以暴起,洞穿女人的心脏。

  女人似下了决定。

  那只手突然压下来,在小月骤缩的瞳孔中…揉了揉她头发。

  是带着一点压力的,可力道不轻不重,就像…像把快要翻出床沿的幼儿压回去。

  你不能说她是不温柔的,但那又的的确确是带着浓重的震慑意味的。

  那一瞬,小月甚至能感受到女人掌心柔软细腻的纹理,她全身都像是什么无形的可怕力量压住,前所未有的骇然涌上心头,那是本能在对某种无法抗拒的、不可说的意志颤栗着俯首。

  小月整个人都呆住,不知道是因为女人掌心的温度还是那种不可名状的恐惧,她的全身都在发软、战栗。

  “我不是一个爱打探别人秘密的人,也没办法管束所有人的善恶。”

  小月听见她这样说:“我以前以为你还乖,大概就忘记说了,那我现在纠正:你想走,随时可以,等离开要做什么,我看不见、也就管不了,但是…”

  林然笑了笑:“但是你既然留下,不管有什么目的,在我眼皮底下,就得守我的规矩。”

  “我现在还没有足够充足的理由杀你,所以…下不为例。”

  她一顿,慢慢道:“小月,别让我等到那个理由,知道吗。”

  小月呆呆看着林然,她静静望着自己,收敛了从来的弯弯笑意,眉目清淡,眸光中有着江月般、明透又沉渊的平静。

  头皮突然蹿过一阵麻,小月像是被扼住喉咙,喉头一寸寸发紧,因为那目光、因为那种无法抵挡的恐惧,全身泛起说不出是彻骨的冷还是腥热。

  这个女人,简直、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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