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第 18 章_菟丝花外室跑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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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第 18 章

  音音将药碗放下,瞧见江陈正穿戴,缓了片刻,硬撑着起了身。

  她还记得今早张嬷嬷的声声句句,无非是要她记牢了现下的身份。

  江陈正束玉带,瞧见一双细白的手伸过来,接了那白玉镂空云纹带銙。

  他瞧见小姑娘靠过来,窄瘦的肩缩在他怀中,垂头去扣玉銙,不由松了手,由着她动作。

  他微翘了唇角,刚要夸她一句:“今日倒是有眼色。”

  冷不防小姑娘手一松,那玉带回落,重重在他腰腹上砸了一下。

  他那点子笑意僵在脸上,没吱声,候了半天,才等到那玉带束好。

  音音扣好玉带,暗自松了口气,又去拿桌上的金玉冠。

  那金玉冠镂丝嵌羊脂,拿在手中沉甸甸,音音抿着唇,竟一时不知如何戴,正愣怔,听头顶男声透着不耐:“发已束好,直接戴上便可。”

  她微有些难为情的“嗯”了一声,踮起脚,往他的墨发上簪冠。

  费了好半天的劲,才将那冠冕戴整齐,不免心下松快,声音里带了点子雀跃,道:“大人,好了。”

  只抬起眼,却见江陈不言不语,看着她的眉眼,神情微妙。

  那冠冕中本有簪针,用于固定发束,本是平着插进发中,此刻却被沈音音斜斜向下,蹭在了他的头皮上。

  音音瞧他模样,晓得这是戴得不合心,急忙又踮起脚,去正那金玉冠。

  江陈看她一脸慌张,倒是没了刚才的那股子气郁,沉声道了句:“也无需慌乱,冠冕平齐便可......”

  他话还没说完,只觉头皮一痛,那枚簪针已沿着他的发,被沈音音刺了进去。

  音音瞧着那冠冕齐整,松了口气。

  如今,终于学会伺候人了,原来那个恣意的国公府嫡姑娘,可以被她藏进阴暗中了,她扬起脸,问:“大人,可好?”

  江陈闭了闭眼,听那声音里带了点期待的欢欣,磨着后槽牙低低“嗯”了声。

  他大步往外走,出了门,还未整冠冕,便听于劲惊呼了一声:“大人,血!您这是怎得了?”

  于劲看见主子爷的发里搀了点血丝,瞬间变了脸色,诚惶诚恐想要唤御医。

  江陈倒是淡定,将金玉冠重又束好,随口道了句:“无妨”。

  于劲看着主子爷挺阔的背影,面色复杂的啧啧了半天。

  南边这次发大水,各州县俱是焦头烂额,唯独镇江同知季淮沉稳有度,提前修渠筑堤,疏通水道,保下了一方安宁。

  江陈看了奏报,对此人颇有几分赞赏,连夜召集进京,考校其治水事宜。

  他是在工部衙门召见的此人,从辰时到巳时,听这位小吏将澜沧江沿岸灾情陈述一遍,当即力排众议,将其安置在了工部,专权负责此次治水事宜。

  季淮从工部出来时,披了件月白斗篷,眉如远山,眼眸含情,温润谦谦,一副如玉君子之貌。

  他苍白着一张脸,在风口上咳了几声,便有常随王至递了帕子来。

  他虽咳的难受,禀了这许久的话,喉咙也干涩,可脸上依旧是畅快的笑,真心实意敬佩道:“王至,我今日方知,这江首辅为何年纪轻轻,便居如此高位,掌天下大事了。”

  王至倒是头一回,听见主子如此诚挚的夸赞旁人。

  他们家公子不是屈居人下的,也有傲气,往日提起那些朝中才俊,都只是讳莫如深的摇头,便是对这江首辅,也不置一词,今日见了一面,竟如此改口,实在是稀罕,便问:“为何?”

  季淮想起这位江首辅在堂上云淡风轻,并不高谈阔论,却每每在他的陈述中挑出关键所在。且知人善用,这工部每个人的优缺点,仿似都了如指掌。明明威严日盛,一锤便可定音,偏偏推举他时,几句点出了非要不可的理由,让众人心服口服。

  他笑着摇摇头,吐出一句:“胸有丘壑,却虚怀若谷;不怒自威,却人情练达。”

  王至肚子里没多少墨水,有些听不明白,挠挠头,跟着傻笑,一伸手,便要扶公子上车。

  “季公子。”

  这娇俏的女声让主仆两人都顿住了脚,抬头去看巷口走来的姑娘。

  姑娘十五六岁,扶着婢女的手缓步走来,将一放手帕递出,垂下头道:“我乃工部侍郎之女-李桃,方才见公子进衙门前丢了方帕子,特候在此处归还。”

  她说到最后满面羞红,已是弱不可闻。

  季淮只微笑着颔首,接过那帕子,转身上了车。

  等车帘一放下,他脸上温润的笑都敛了去,将那帕子一丢,对王至道:“烧了吧。”

  重又拿过干净的帕子擦了手,才又问:“可去过陈林陈大人家了?”

  王至便道:“去过了,可苏夫人却并不愿吐露沈姑娘如今的下落,只含糊其词,说是让公子您勿要再寻了。”

  季淮一惊,抬头敛眉:“你可听清楚了,她当真如此说?”

  不对,苏幻这反应不对,她本该乐于见他来京。

  “主子。”

  王至凑近了些,掀帘张望了一番,才低低道:“我听闻,这江首辅安置了一门外室,正是......正是.....”

  季淮手里的茶盏叮咚落地,滚烫的茶水淋淋漓漓,洒在膝上,却不觉得疼。方才遇见江陈时那股子惺惺相惜的愉悦荡然无存,璀璨的眸子暗沉下来,意味不明的看了眼工部衙门。

  江陈从工部踱出来时,便见了候着的张嬷嬷,不由微蹙了眉,今早才从家里出来,怎得又来请?

  却也未多说,嘱咐轿夫回了国公府。

  今日国公府上一反前几日的凄清冷寂,灯烛从连廊一直点到了后院,照的恍如白昼。

  如今已是三月底,后院里开了一片梨花,团团簇簇,远远瞧去,便似雪堆云涌。

  蒋老夫人设了梨花宴,请了忠勇侯夫人及其嫡次女闻善前来闲话家常。

  她瞥见孙儿挺拔的身姿,当即慈爱笑起来,招手道:“怀珏回来的正是时候,快来见过你的闻伯母。”

  又指了那着云锦织缎裙的姑娘道:“这是闻府上的嫡二姑娘,闻善”

  江陈自然晓得这用意,只是未料到祖母竟心急至此,颔首同忠勇侯夫人问了句好。

  他虽是小辈,可位极人臣,身上又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唬的闻夫人当即站了起来,实在不敢应承这声伯母。

  蒋老夫人便拉了她入坐,拍着她的手笑道:“他是小辈,自该向你问好,无需多虑的。”

  又转头对江陈道:“可曾用过饭了,若是不曾用,让灶上再给你备些。”

  江陈今日午后政务繁忙,到如今并未用饭,只并不想坐下来凑热闹,便含糊道:“用过了。”

  老夫人也不多问,指了闻家姑娘道:“那如此也好,我同你闻伯母说几句私房,你且带了闻二姑娘去赏花吧。”

  闻家姑娘一听,白皙的一张脸漫上绯红,一时拽着裙角,手足无措的很。

  江陈微有些不耐,可瞧见祖母眼里的期待,默了一瞬,沉沉应了一声好。

  他脚步快,几步便进了桃林梨苑,身后的闻二姑娘小步快跑着,生怕被落下。

  最后实在跟不上,便娇嗔着喊了声:“大人”。

  这声音尾音上扬,倒是有点子沈音音慌乱时的娇怯,让他不由放慢了脚步。

  闻善见此眉眼笑开,急忙提起裙摆,跟了上去。

  她悄悄打量男子利落的侧脸,锋鼻薄唇,眉眼冷然,可眼尾那上扬的弧度,又带着勾人的余韵,不禁一颗心砰砰直跳,羞怯着找些话头:“大人,府上梨花开的好,这夜间一看,竟多了几分朦胧美感。”

  这桃林梨苑里挂了无数琉璃风灯,隐在枝头,将雪白的花束一照,确实较白日多了几分缥缈之感。

  江陈低低嗯了声,由着她并肩同自己徜徉在梨花树下。

  许是不愿驳了祖母的面子,倒也散去了几分冷然,只余光暼过去时,忽而顿住了脚。

  这闻姑娘大抵方才离席时走的急,嘴角还沾染了一滴花露羹,被灯光一照,剔透又显眼。

  他蹙眉,往后退了几步,唤于劲:“去,带闻姑娘先去净面。”

  这嘴角不干不净,实在让人忍不下!

  待闻善被送回来时,老夫人听了于劲的说辞,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真真无奈道:“于劲,去,问问你们主子爷,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妻?”

  江陈这夜住在国公府,岁寒院里冷冷清清,照出他颀长的身影。

  于劲走进内室时,抱了一摞奏折,挠头道::“主子,宫里又传了话,说是新帝又醉酒,罚了几个奴才,将政务一推,都推您这了。”

  他将折子放下,为难道:“可要进宫瞧瞧?”

  江陈没作声,只扬声唤了酒,许多事他其实用不上力,现如今,李椹双腿皆废,能不能再直起腰身,端看他自己了,今夜,他只想陪他醉一场。

  想当年年少春衫薄,他与李椹打马倚斜桥,意气风发,恣意风流,可眨眼间那个指点江山的少年将军成了残废,而另一个最恣意不拘的,也不得不套上枷锁,搅弄风云。

  一壶桂花酿很快见了底,这几年无人敢劝他用酒,只今岁番邦来贡时饮了几杯,现下倒觉出几分醉意。

  抬眼一顾,总觉得这室内冷清过头了,似乎缺点什么。

  缺点什么呢大概应给有个小姑娘,在他翻文书时安静的看书习字,异或醉心工笔,时不时弄出点响动来,便要惶恐的瞥他一眼。偶尔他瞧过去,她便又红了脸。

  他忽而起身,大步往外走,唤于劲:“备轿,去首辅府。”

  这大半夜,走的这样急,于劲有点叫苦不迭,可也不敢说什么,只得麻利的去了。

  进首辅府时,里面已灭了大半灯烛,静悄悄,只守夜的奴才还候着,见了主子爷,俱是一惊。

  江陈大步流星,直接进了后院,内室里燃了盏小夜灯,昏黄的烛光倒像是在等候归家之人,一时心里涌出点暖意。

  他加快步伐,走至茜纱窗前,忽听里面沈音音声音温和,却透着股子倔强,让他猛然顿住了脚。

  她说:“阿素,我总会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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