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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032 扼杀(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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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九龙警署室内训练场。

  白墙、灯光相融,亮得刺眼。傅时津站在护栏之外,目光无澜无波,注视着离他很远的靶心。护栏外的射击台,不止他一人,还有其他同僚。

  有人认得傅sir,打声招呼,看他拿起枪,却又迟迟不开枪。最近警署内在传傅sir无法开枪,或许坐不稳重案组高级督察之位,挤走了曹sir,现下或许便是风水轮流转,转来厄运,一枪毙了白头佬,恶鬼来找他麻烦……

  信关爷,还信恶鬼?

  张家诚觉得那些人真是讲大笑话。

  傅时津捏着手中的玩意儿,久违的手感,令他心头一跳,掌心发热,继而也是颤抖。他记得这种手感,一如那一日,也是用相似的枪,抵在某人的脑后……

  他抬起胳膊,目光失去了焦距,手指扣住扳机。

  忽然间,有人靠近他身后,一手握住他微微发颤的手,瞄准护栏之外的靶心,扣动扳机——

  ——砰!

  张家诚眯眼定睛一看,是正中靶心。他惊目看向傅时津身后的人,十足地意外,知道是最高纪录保持者,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就瞄准靶心便扣动扳机,且正中靶心,这技术跟某人真面目之下不分伯仲啊。

  他忍不住为钟霓鼓掌,“ada钟,早听人讲你是西九龙的神枪手,今日,我终于亲眼见到。”

  “你们cib不是叫我女金刚?”钟霓站在傅时津身后,手仍然握着他的手,只他手不再发颤。她抬眸看了眼傅时津,扯下护耳机,弯唇一笑。

  傅时津将枪放进她手心里,揽过她腰,推着她站到自己身前。“再来一次。”

  他想近距离看看她开枪的模样。

  他喜欢她一手扼杀又拯救自己的想象。

  帮她重新戴上护耳机,虚握着她的手,看她标准的持枪姿势,一双专注的眼眸。他看着她,她看着靶心。

  察觉到身边人的目光,她抬左手戳了下他下巴,“看我做乜啊?”

  张家诚在一旁笑出声,“当然是看ada够靓咯。”

  一旁几个同僚眼神怪异地看着他们三人。

  钟霓完全把他当新手,教他握枪姿势、如何瞄准靶心的诀窍,扣动扳机的准点……

  她讲得好认真,他只看她看得认真。

  钟忍无可忍,就着枪托敲在他肩头,看他眉眼一皱,“你有在听我讲话吗?”冇:无

  他叹了口气,瞥了眼身边看笑话的张家诚。对上他冷冰冰的赶人目光,张sir自觉退开。

  “有啊,我都听到。”

  “那你试试。”

  他举起枪,瞄准靶心,犹豫好久后才扣动扳机,枪头一偏,打中的位置也偏许多。钟霓几乎要被气到跺脚,小声讲:“打这么偏?连程宇年都不如啊。”

  傅时津目光一顿,定定看着她。

  钟霓侧过脸,撇撇嘴,握住他的手,手指在他的手腕上轻轻刮了下,看到他腕间的发圈,还没愣一会儿,他抽开手,抬起手臂,对上靶心,另一只手捏过她下巴,让她去看靶心。

  他扣动扳机。

  她眼睫一颤。

  是正中靶心啊。

  傅时津将手里的枪扔在射击桌台上,看着她发愣的模样,想起程宇年与她之间的氛围,心中发闷,松手,转身离开训练场。

  钟霓揉了揉自己的下巴,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靶心上的黑洞。

  重案组办公区,傅时津双手环臂站在办公室窗口,看着钟霓和程宇年同进同出。他心觉不爽,钟霓的感情,他一清二楚,只不爽她跟程宇年靠得太近,分享他与钟霓之间未曾有过的经历。

  他们从中学起就认识,一起入警校,一起做警察。

  他们的一起,令他心情发闷。

  夜间,钟霓先收工回去。傅时津收到丧龙的消息,离开警署,绕路去油尖旺正月茶楼。

  着一身碎花连衣裙的阿芬背着书包站在楼梯护栏边上,看到傅时津走上来,立即跑下楼梯,跑太急,撞到他身上。

  傅时津牵起阿芬的手,“今日学校放假?”

  阿芬点点头,拉了拉傅时津的手,放轻声音:“陆先生,你要小心啊,坏女人在上面呢。”

  坏女人是宣雪。

  傅时津弯弯唇角,揉揉阿芬发顶,给她一张票子,“自己去玩,别跑太远,免得你哥哥担心。”

  阿芬低下头,拽紧男人的衣服下摆,“坏女人打了哥哥……”

  傅时津敛起笑脸,望向楼上,一层层阶梯,简单能看见尽头。他抬手轻轻按在阿芬脑袋上,柔声道:“阿芬,你要知,出来的,总归要还的,你讲

  对不对?”

  阿芬抬起头,思考着陆先生讲的话,五分明白五分不明白,但明白五分就够她放下心。坏女人打了哥哥,日后哥哥也要还给坏女人。

  傅时津喊来茶楼伙计,让其照顾阿芬。

  衣冠楚楚的男人径直上楼,冷眼落在椅上的女人,咬肌的咬合绷紧放松中凸起又塌陷。

  丧龙挺直了背脊站在宣雪身前,由她动手打骂,不吭一声,也努力做到没表情。

  阿粒坐在一旁,静静闻着茶香,眉头却是狠狠皱在一起。眼看丧龙的左脸颊被扇到泛红,她欲要开口劝阻,已见傅时津上楼,不再劝阻,而是等待沉默中的暴力。

  在下一巴掌落下前,傅时津抓住宣雪手腕,用力一扯,推着她离丧龙远一些。他盯住她,笑了:“怎么?又是谁惹到宣小姐?”

  宣雪狰狞的面孔转瞬收起,微微一笑,是荧幕上的清纯玉女,是广大男性观众倾慕的纯真女郎。她抱住男人胳膊,软声道:“这几日,我找不到你,他不肯告诉我你在哪,你讲是不是他惹到我?”

  男人笑得淡漠,冲丧龙使眼色,让他离开。

  “看来,不是飞仔龙惹到你,是我惹到你。”男人声音清冷,分辨不出息怒。

  阿粒坐在一旁,看了眼傅时津,笑笑地讲:“我都说啦,丧龙不知情,若是知情,哪里情愿站在这里任由旁人盯着他被个靓小姐打巴掌啊?”阿粒眼里毫无笑意,垂眸,又讲:“男人是要尊严的,谁要他没尊严,他恨都来不及呢。”

  像是无心之言,又像是恶意直言。宣雪看向阿粒,不知觉缠紧身边男人的胳臂。阿粒的话,扎进她心里去了。她夺了陆钦南的尊严,还给他便是,她告诉自己,没关系,陆钦南的尊严是死是活都在她手里,他恨总比毫无感情来得好。

  总有一日,她会叫他明白,他能活今日,能得今日位置,都是因她。

  宣雪深深吸口气,努力无视阿粒的话,看向身边男人,“你这几日不找我,是不是你太太缠着你?”

  傅时津抬手,大拇指刮了下眉头,好掩饰蹙起的眉头,眼睫下是生冷的目光。“今日,我很忙,内部调查科的人缠着我,抽不开身。”

  宣雪笑一声,“我回去跟爹地讲

  啊,让他帮忙呀。”

  男人淡淡一笑,“好啊。”

  阿粒抬目看向男人。

  陆钦南好能忍,忍耐多年,部署多年,陆良死了……

  很多好人都死了。

  阿粒垂下手,捂住小腹,双眸忽地蹦出恨意。她握了握拳,这几年,她旁的本事没学到,却学到忍耐。

  比起她几年忍耐,谁比得上陆钦南十几年的忍耐?或许比十几年更长,一如陆良一般,做了卧底,跌入泥潭深处,无人来救,便一堕到底,再也回不到过去,努力往上爬,成昔日义和话事人。

  如今,陆钦南是在走陆良老路。

  安抚好宣雪,茶楼荣叔收到傅时津指示,请宣雪去后厨,讲今晚餐点出了小问题。傅时津看着宣雪进后厨,手中捏着杯子,轻轻放下。

  越是急躁愤怒,就越需心平气和。

  时常有人讲,陆钦南不过廿九,却好似四十九,过上中老年男人的生活,品茗茶,修身养性,养出一副斯文作派,遇事再也不如昔日陆良在世那般冲动。

  “宣文汀近日情况点样?”

  “他警惕心很重,从不让我进书房,倒是宣雪有进去过。”阿粒看了他一眼,“宣雪不笨,你若对她太好,她一定怀疑,不如你自己玩苦肉计?她最见不得你出事。你若有事,她一定要求宣文汀帮忙。”

  傅时津靠上椅背,“你呢?”

  阿粒摸着自己漂亮的美甲,“这个孩子我不能留,他想要儿子,呵,我不能让他如愿,绝不。如果佛祖都站他那边,那我就遇佛杀佛,遇神杀神。”

  “阿粒,如果没了孩子,你有没有想过宣文汀不再留你?”

  “你放心,他离不开我,你讲,谁会钟意一个快要七十岁的糟老头子?哪个肯跟?不是为钱就是为利,而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他的命,我心甘情愿,他离不开我的心甘情愿。”

  阿粒跟宣文汀时,才十九岁,一个如花的年龄,失去了陆良,便什么都没了。当年,陆钦南受陆良嘱托,照顾阿粒,也许是太过照顾,引起宣雪注意。陆钦南只得将她身份换了,宣雪找上无辜的凤姐,乱棍打死。之后,阿粒便瞒着傅时津走上这条路,聪明、年轻貌美的女人,勾引一个糟老头子,真是太容易了。

  她一定要宣文汀一家人的命,还给陆叔叔、还给那位无辜的凤姐。

  “阿南,我忍太久了,我每天都在告诉自己,撑下去,撑下去,我不撑下去,就剩你一人了,那陆叔叔一定心疼你……”

  傅时津打断她的话,笑道:“他不会心疼我。”

  “你讲错啊,他做你十几年父亲,点会不心疼你?”

  傅时津默然不语。

  沉默直到宣雪回来才被破碎。

  丧龙坐在一楼靠窗的位置,背靠着墙面,仰着脸望向窗外的霓虹灯。阿芬买了一束花回来,捧到丧龙面前,“哥哥,送你。”

  丧龙侧过脸,阴影覆住他泛红的脸颊。他看到眼前红艳艳的玫瑰花,笑:“我要来做乜啊?”

  “送给林阿芬咯。”阿芬将花塞进哥哥手心里,跑到他另一侧,摸上他泛红泛烫的脸颊,本想讲笑话给哥哥听,逗一逗哥哥,但喉咙也跟发烫,只得抱住哥哥,“笨蛋哥哥……”

  丧龙拍拍阿芬肩膀,“哎,你叫宾个笨蛋啊?你念书这么好,搞唔好我也很聪明。”宾个:哪个

  “切。”

  傅时津下楼时,宣小姐似被哄好,安安静静,犹如荧幕形象里的那位小李丽珍。丧龙怕阿芬冲动讲错话,便抱住她,按着她脑袋,不让她去看宣雪。

  阿芬心知肚明,只小声嘟囔,过一过骂人的嘴瘾。

  反正陆先生讲了,出来的,迟早要还回去的。

  哥哥从那个坏女人那里遭受的,迟早有一天都要还回去。

  傅时津喝过酒,不便开车,丧龙开车送他回去。阿芬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不停地问陆先生的太太是什么样的人。

  “陆先生,你是不是好钟意你的太太呀?”

  坐在后座的男人按住太阳穴,望着车窗外转瞬即逝的夜景,忽地听到阿芬问的问题,转过目光,认真思考她的问题。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不夜港中裸露的霓虹,是易逝的。他的想象,始终是要被扼杀,那颗罪恶的种子,发了芽,也终会迎来冬季,会枯萎。

  他闭了闭眼,低声喃喃:“不。”

  阿芬懵懵懂懂,不知陆先生的“不”是不钟意还是不知钟意?

  得不到明确的答案,于是阿芬又再次提问相关的问题:

  “陆先生,那你的太太钟不钟意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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