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暗幕(上)_如此多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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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暗幕(上)

  秋往事回到营地已是深夜,营中却犹是喧闹不息,黑黢黢之中只闻人声鼎沸,一句也听不分明。秋往事心下烦乱,无意理会,只去寻李烬之,见他睡得颇沉,伤口已止血,烧亦渐退,略觉安心。她奔波一日,也觉困顿,心上更是沉甸甸的压着,愈觉疲累不堪,却又并无睡意,便环膝坐在李烬之身边,仰着头呆呆出神。

  宋流看着她不堪重负的样子,想起李烬之幼年时也常独自一人坐在深宫大院中发呆,小小年纪便是一脸喜怒不惊的沉稳。当时心下只觉欣喜,料他将来必成英主,如今细想,却不知他身上究竟背了多少负担,究竟咽下了多少别无选择的无奈。若说李烬之的承担尚是身份所定,则秋往事又是为了什么?这一路走来,殊非坦途,前程所见,亦仍是漫漫艰险,这般风雨扶持,患难与共的默默相守,或许真如李烬之所言,两人早已不止是儿女私情或利益交缠,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骨血相融,不可拆分。

  正自出神,忽听身边传来长长一声叹息,近得就在耳边。他吃了一惊,一跃而起,闪身退开,霍然回头,却见杨守一笑眯眯站在边上,挤着眼睛小声道:“嘘,轻些,轻些,莫叫人发现喽。”

  秋往事也回过神来,见人群仍旧围着一人哄哄闹闹,吃了一惊,奔过去讶道:“杨宗主?你几时跑出来的?他们围着的是谁?”

  杨守一似是被她声音所惊,慌忙压着手示意她低声,小声道:“是个修无相法的娃子,我老头子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那阵仗。”

  秋往事眼神一闪,先不提正事,只问道:“杨宗主,五哥的药可需换么?”

  “用不着用不着,明日食时再换便成。”杨守一席地坐下,招呼他们两人也坐,忽长叹道,“唉,真是无妄之灾,无妄之灾。”

  宋流见他拿腔作势,忍不住冷哼道:“杨宗主说米狐尝之死是无妄之灾?”

  “可不是。”杨守一接着叹道,“好好的,怎就死了。”

  宋流皱眉问道:“杨宗主说,他是怎么死的?”

  “唉。”杨守一示意他俩凑过头来,压着嗓子道,“这话不好同他们说,是这米狐尝妄动心思想逃跑,攀到院墙上时被人瞧见,一声吼惊得跌下来,当场跌死,老三相救亦是不及。你们说说,这可不是无妄之灾,凤陵只怕要遭劫了。”

  宋流听他说得似模似样,倒有些疑惑起来。秋往事却是一个字都不信,轻飘飘道:“既如此,杨宗主还不赶紧赶回凤陵去?”

  杨守一笑呵呵道:“老头子不中用,早已不管事了,回去也是添乱,就由得娃娃们操心去吧。”

  秋往事冷冷道:“杨宗主,说了没人信的话,倒不如省些口舌。我不指望你说真话,只问你一句,双头堡之会你可还去?”

  “丫头好大的脾气。”杨守一眯着眼,点头道,“米狐哲是自杨家出来,要不要带他回去,我杨家总也得说句话。”

  秋往事冷笑道:“杨宗主先前说已不管事,那你在双头堡说了话,到底做不做数?”

  杨守一仰头笑起来:“哈哈,丫头这是要把老夫关在门外了?莫忙莫忙,老夫虽不管事,辈分还在,这几分薄面,娃娃们还是要给。”

  秋往事不置可否地一笑,忽道:“既如此,燎邦便交给杨宗主主持,我与五哥伐燎而来,如今王城一战也胜了,老燎王与米狐尝也死了,东漠又叫一把火烧了大半,已足够交待。燎邦今后如何,非我们职责所在,也非我们力所能及,有杨宗主在,我们也可放心,我打算一会儿便上路,回融洲去。”

  杨守一面色一变,显然吃了一惊,却又力持镇定,微张着嘴,似在斟酌词句。宋流这一惊更不比杨守一小,瞪大了眼正欲询问,却见秋往事暗暗朝他使个眼色,一时惊疑不定,不知她打什么算盘,又不便相问,只得暂且忍着不出声。杨守一迟疑半晌,方道:“秋姑娘昨日还说要去双头堡,李将军也是这意思,怎地突然变了卦?”

  秋往事道:“五哥伤得不轻,不宜操劳,我昨日不知,今日知道了,自然以他伤势为上,其余杂事,都先随他去了。”

  杨守一显然大出意外,沉吟片刻,说道:“秋姑娘固是为李将军身体着想,只是如此做法,却恐怕未必合李将军心意吧?”

  秋往事淡淡道:“他不知爱惜身体,我更需替他顾惜,这是我们两人之事,倒不劳杨宗主操心。”

  杨守一“呵呵”笑起来,却似有些勉强,劝道:“秋姑娘关心李将军,老夫明白得很,明白得很。只是此去融洲路途亦远,更要过江,一路颠簸,未必利于伤势。双头堡却无非一两日路程,那里也可安心养伤,待精神恢复,再谈正事,岂不两全其美?秋姑娘当日也说,北境之事,我四家皆有牵涉,缺了一家,余下三家怎么谈只怕都不作数。”

  秋往事神情坚决,并不争辩,只摇头道:“我心意已决,杨宗主不必多说。你们同米狐哲谈成些什么,我们必不反对便是。”

  杨守一垂下眼,似欲藏去眼中神色,仍是劝道:“秋姑娘要走,也不急在一刻,待明日天亮,李将军应当也醒了,问过他再定不迟。那时路也好走些,何必摸黑。”

  秋往事比个手势,示意宋流去弄辆马车,一面道:“便是怕他醒了话多,才要赶着这会儿走。”

  杨守一左劝右劝,秋往事只是执意要走。待宋流自褚家兄弟处要来马车,便与他一同抬李烬之上车,跳上御位,抛给杨守一一块令牌道:“我们还有八百人马在凤陵,烦劳杨宗主回去时带这块牌子给他们,传我的话,要他们自回融洲。”

  语毕不管杨守一连声呼叫,一扬鞭,驾着马车向东南驰去。宋流一肚子疑惑,也只得领了人,权且跟在后头。跑出不远,忽见秋往事手一扬,抛来一物。他接过一看,见是一块木片,上头隐约刻得有字,黑暗中看不分明,细细摸了半晌,终于认清是:“留人五里外断后,防人跟踪。”

  宋流心下一凛,知她必有用意,便遣了五十人马留下断后,领着余下人马默默跟随。

  跑出十余里地,秋往事忽打了个手势,一扯马缰,转头向西。宋流一讶,随即也领人转向,见她回过头来似欲说话,才策马与她并行,问道:“秋将军这是想做什么?”

  秋往事低声道:“那杨宗主是假的。”

  宋流大吃一惊,低呼:“什么?假的?!”

  秋往事点头:“无相法。”冷冷一笑,低咒道,“杨家真烦人,鬼花样恁多。”

  宋流犹自震惊,急问道:“假的?何以见得?我未瞧出什么不妥。”

  秋往事道:“杨家最精无相法,光看外表自是绝无不妥。可惜外表装得来,枢力装不来,他枢力不是水系,一眼便看得出与杨宗主不同。”

  “看得出来?”宋流皱眉问道,“枢力如何能看出来?你又不曾修过入微法。”

  秋往事经他一说倒怔住了。先前一见到那“杨宗主”,只觉他枢力踏实厚重,显是尘系,并非杨守一绵密细腻的水系。此时听他一提,才想起枢力原非肉眼可辨,若非入微法,如何能瞧出区别。这一想心下蓦地涌起一阵狂喜,立刻暗暗吸气,试运枢力,哪知一试便落了空,但觉体内依然空空荡荡,毫无回应。她顿时又一阵失落,也越发疑惑起来,左思右想,始终不得其解。

  宋流见她许久不语,忍不住问道:“秋将军可是弄错了?”

  秋往事回过神,摇头道:“不会错。杨宗主入微法造诣犹在五哥之上,我分明说谎,他却丝毫不知我心里有鬼,还拼命挽留。杨宗主还擅长人我法,既要留我们,怎地不用人我法?就算我有防备,宋将军你却没有,他应可轻易得手。”说至此处又似想起什么,低呼一声,恍然大悟道,“五哥素来最是警醒的,就算受伤,也不至如此折腾都没反应,我还道他真的严重到如此地步,担了半日心,现在想来,定是杨守一那老头儿使了人我法,让他一直睡着,免得被他识破了掉包计!”

  宋流顿时紧张起来,急问:“当真?那殿下可要紧么?”

  “应当无碍。”秋往事道,“刚才那假宗主说他明晨会醒,想来是真话。”

  宋流略觉安心,点点头,又问:“若真是假的,那真的在哪儿?回凤陵了?”

  “不。”秋往事摇头,“他此时回凤陵天经地义,何需如此掩人耳目。我若未猜错,他定是去寻米狐哲。”

  宋流想了想,也觉颇有可能,顿时又疑惑起来,问道:“他既去寻米狐哲,我们怎不追去,为何反往西,这是要上哪儿?”

  秋往事嘴角泛出一丝冷笑,低声道:“这老头太滑,咱们与他硬碰未必有赢面。哼,他既非要玩花样,好,咱们便去抄他老巢!”

  也已深了,天暗沉沉地红着,一片昏昧惨淡。这压抑的红光看在米狐哲眼中,却分明藏着无穷劲力,蕴着勃勃生机,眼看便要喷涌而出,照耀出一片新的光景。十余年的忍耐和等待,终于走到今天。父兄皆逝,其余诸部实力不到,无可相争,燎邦之主,已然非他莫属!纵然素来沉稳,此时也不由心潮起伏,坐卧不定,几次想立刻拔营亲自赶去凤陵一探究竟,总算还存着些清醒,强行忍住,却到底前前后后打发了几名靠得住的心腹赶去查探,虽明知最快也需一两日内方有回音,却仍是隔不片刻便不自觉地伸长脖子向西张望。

  不知第几次焦躁地起身向西踱步,走不多远,却忽隐隐听得一阵马蹄,顿时心下一凛,疾步迎上前去。果然不一刻便见一骑人马自黑暗中浮现,远远驰来。他见来的只有一人,微微一怔,又见那人骑得不急不缓,蹄音分明透着股轻松劲儿,倒似郊游一般,更是讶异起来,也生了警觉之心,停下脚步静静等候。

  来人渐渐靠近,隐约看出是风人打扮。米狐哲心下微动,略有所悟,高声问道:“来的可是杨家朋友?”

  只听来人“呵呵”笑起来,声音清朗,却偏似故意压低,语气也透着苍老,一字一拖地慢腾腾道:“二殿下深夜不眠,想必是听了好消息。”

  米狐哲听出这声音正是杨守一,顿时心下一凛,疑心起他来意来。向后一瞟,见自己不知不觉走出颇远,一众下属虽远远跟着,却皆听他吩咐不曾靠近,不由心慌起来,正欲想法知会,却听杨守一道:“二殿下不必紧张,老朽并无恶意。”

  米狐哲如何相信,仍是戒心不减地打量着他,右手紧扣着藏在袖中的小匕首,一步步缓缓向后退去。

  杨守一跳下马,负着手立着不动,微微笑道:“二殿下若不安心,只管把人叫过来便是,老朽并无意见。”

  米狐哲见他并不趁机出手,又想起秋往事对他尚且颇多忌惮,若真有恶意,恐怕也非几名手下能够阻拦,便也沉下了心,立定脚步道:“杨宗主亲自前来,想必是有要紧事吩咐。”

  “吩咐不敢当。”杨守一慢悠悠道,“老朽只是来问二殿下一句,可想做燎王?”

  米狐哲未料他如此直接,吃了一惊,愈发弄不清他意图,面色微沉,先问道:“大王兄之死果然是杨家所为?”

  杨守一不置可否地微微笑道:“是谁所为,并不要紧,要紧的是他如今已死,二殿下欲何去何从。”

  米狐哲冷着脸道:“何去何从,皆是我燎邦内务。杨家虽守凤陵,却从不出任官职,平民百姓而已,外邦王位更迭,似乎不劳操心,不知杨宗主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的话?”

  “二殿下不必咄咄逼人。”杨守一不温不火地笑道,“老朽虚长几岁,便以长者身份给你提个意见,不知二殿下可愿意听?”

  米狐哲眼神闪烁,点点头道:“杨宗主请说。”

  杨守一淡淡望着他,说道:“老燎王与大殿下皆逝,二殿下自以为必登王座,这想法,错了。”

  米狐哲心下一震,忍不住脱口问道:“如何错了?”

  杨守一意味深长地微微笑道:“如今燎邦却无哪一股势力可与二殿下单独相扛,可若诸部皆联起手来,二殿下是否还有把握必胜呢?”

  米狐哲心下暗惊,面上却漫不经心地嗤道:“不知我做了什么众叛亲离的事,让杨宗主觉得所有人皆会与我为敌。”

  杨守一慢条斯理道:“燎人虽不重亲伦,可若得知二殿下勾结风人,先杀父王,再害王兄,能够容忍的恐怕也为数不多吧。”

  米狐哲登时变色,大步逼到他跟前,厉声道:“你说什么!你想嫁祸于我?!哼,你道燎人会不信我,反倒信你个风人鬼扯?!”

  “燎人自不信我,可实实在在发生之事,又如何能不信。”杨守一道,“老燎王死于二殿下营中;大殿下与二殿下双双被困凤陵,二殿下完好无损地出去,大殿下却死了;二殿下更与风人过从甚密,先是齐攻博古博,后又联手灭火,若说与风人毫无瓜葛,呵呵,不知有几人相信。”

  米狐哲越听脸色越是难看,瞪着他许久说不出话。杨守一轻轻拍拍他肩膀,笑道:“所以老朽特地前来,就是为问二殿下一句,这王位,二殿下想坐,不想坐?”

  米狐哲紧盯着他,面色苍白,自齿缝中挤出几字:“想坐如何,不想如何?”

  杨守一似完全看不出他面上的阴狠之意,仍是一派温和地笑道:“若不想,老朽这便打道回府,二殿下只当老朽今晚不曾来过;若想,则有一事二殿下不得不虑,便是与风人之间的纠葛,非断不可。”

  米狐哲暗吃一惊,几疑听错,怔了片刻方问:“杨宗主的意思,是要我勿与风人结盟?”

  “不错。”杨守一点头。

  “包括杨家?”米狐哲追问。

  “自然包括。”杨守一淡淡望着他,目中带着些许冷漠,“杨家从无与燎人结盟之意。”

  米狐哲满心震愕,本以为他苦心布局,为的便是拉拢自己,哪知他竟无此要求,心下一转,有些回过味来,却不露声色,只道:“杨宗主所言,我会考虑。只是既定了双头堡之会,总不好失信于人,待与李将军裴公谈过,再做定夺。”

  杨守一瞟他一眼,说道:“二殿下若想借风人之力压制余部,未免不智。如今老燎王、大殿下接连死于非命,东漠又遭火焚,当此之时,二殿下若与风人有任何瓜葛,那是自绝于燎人,今后只怕只能倚靠风人,永生难脱桎梏。且裴公心性,二殿下素知,岂会当真助你;至于李将军秋夫人,他两人志向之大,绝不在苟安,就算今日暂且与二殿下相交,来日也必要抹去此一污点,这一场火,他们可说是为褚家兄弟救的,如此扶持,所谓何来,二殿下想必不会猜不到。”

  “如此说来,杨宗主倒真是为我着想。”米狐哲一路听着,愈发确信他此来真意,冷笑一声道,“杨宗主特地赶来,就为了绝李秋两人后路?”

  杨守一微微一笑,毫无被戳破的不安,倒叫米狐哲又摸不清他的底细起来,淡淡道:“老朽言尽于此,听与不听,二殿下且自行决断。”

  米狐哲见他转身要走,只觉满腹疑团皆未得解,忙上前一步道:“杨宗主且慢,我尚有一言。杨家世代居于凤陵,纵有实力也绝不外拓一步。如今连杀我父兄,燎邦滔天之怒,杨家首当其冲。而王家远远躲于江南,不必承丝毫战乱之险,却坐收其利。我实在不明,王家能给杨家什么好处,让杨宗主甘愿如此大动干戈与李秋二人作对?”

  “杨家自有使命,老朽亦不过尽忠职守。”杨守一并不停步,径自上马,“还有一点二殿下弄错了,杨家与王家,并无瓜葛。”

  米狐哲嘴角微微一撇,显然不信,问道:“杀父王的是王落,杀王兄的是杨家,这两步彼此相应,若说毫无瓜葛,岂能令人信服。”

  杨守一回过头,微微笑道:“我与王家虽无甚瓜葛,此点却可替她作保,杀老燎王的,并非王落,哦,自然亦非棹雪。”

  米狐哲心头“咯噔”一跳,几乎沁出冷汗。当日营地中除去王落与杨棹雪,再无其他外人,杨守一如此说法,分明直指他身边藏有二心之人。他惊疑不定,将身边之人一个个在心中过了一遍,半晌才想起尚不知杨守一所言是真是假,忙抬头欲问,却哪里还有他的踪影。

  秋往事驾着马车与宋流一路驰向凤陵,天尚未放明,背着东面暗沉沉的红光,更显西边一片漆黑,光亮全无。凭着多年行军的经验,宋流却仍自风中的湿热气味和隐约飘来的杂声中敏锐地察觉前方不远处必有人马聚集,正欲提醒秋往事,却见她忽勒停马步,跳下车来。

  宋流微微一讶,知她已然察觉,问道:“秋将军,前面这拨人是……”

  “这档口不会有其他人马,应当就是阿璨同米狐兰一路。”秋往事答道,“多半是瞧着火势渐弱,往东边过来了。”

  宋流正也是这么想,点点头道:“咱们正好过去会合。米狐哲这厮不足信,虽应了咱们,到底靠不住,拿了他妹妹在手中便好得多。”

  秋往事垂眼沉默片刻,抬头道:“此事可否便交给宋将军?”

  宋流一怔,问道:“你的意思,是你独上凤陵?”

  “不错。”秋往事道,“五哥的伤看似不起眼,却需要休养,不宜劳神费力,我想把他留在这儿,宋将军也留下,我才能放心。米狐兰处倒不必急着下手,只消盯着便成。”

  宋流皱眉道:“那你……”

  “我此去未必做什么,只是先打探打探,一个人也方便些。”秋往事向边上兵士要过一匹马骑上,默然片刻,低声道,“五哥受过四姐恩惠,若果然是王家牵涉其中,他必定为难。这恶人,我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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